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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楊文明

9月18日，《人民日報》刊文點贊云南省迪慶藏族自治州塔城鎮(zhèn)巡護員余建華、余忠華父子，講述他們接力守護滇金絲猴30余年，為野生動物保護事業(yè)默默奉獻的故事，全文如下：

近日，記者從云南省林草局獲悉：“十四五”以來，云南持續(xù)加大投入力度，制定實施了極度瀕危物種“一種一策”保護方案和第二期極小種群野生植物拯救保護十年規(guī)劃，在保護地外建立野生動植物保護小區(qū)49處，建成11個植物園、13個野生植物就地或遷地保護基地、27個野生動物收容救護中心（站），野生動植物保護取得積極成效，滇金絲猴、綠孔雀等20余種野生動物種群數(shù)量大幅上升。

人民日報記者日前采訪了云南迪慶塔城鎮(zhèn)巡護員余建華、余忠華父子，記錄他們接力守護滇金絲猴30余年，為野生動物保護事業(yè)默默奉獻的故事。

——編者

在海拔3000米左右的云南白馬雪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響古箐片區(qū)，二十來歲的小伙走路也容易喘，但年逾七旬的余建華依然時不時上山。

前半輩子，余建華是云南省迪慶藏族自治州維西傈僳族自治縣塔城鎮(zhèn)最好的獵人；45歲開始，余建華成為白馬雪山巡護員，后來在外務工的兒子余忠華也回到大山，父子一起守護滇金絲猴。從尋找、保護滇金絲猴，到讓更多人了解、愛護滇金絲猴，父子接力30余年，默默守護著滇金絲猴群。

余建華（左一）在巡護 曾智慧 攝

尋找滇金絲猴花了近1年，被接納卻用了近10年

周末的響古箐，滇金絲猴悠然覓食，一些游客安靜遠觀，一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畫面?！耙腔氐饺氖昵?，別說游客拍張滇金絲猴的照片，我們連猴群的影子也很難看見?！庇嘟ㄈA說，那個時候，一些動物專家也只見過滇金絲猴的標本；即便是本地村民，也會把獼猴誤認為專家口中的滇金絲猴。

為了搶救性保護滇金絲猴，1983年，云南專門成立了白馬雪山自然保護區(qū)。余建華被縣林業(yè)局選中，首要任務就是找到滇金絲猴。

從此，余建華開始了漫長的尋找之路。茫茫大山，如何找到小小的猴子？翻山越嶺、蹚河過橋，只能靠耐心和雙腳。

“1995年4月開始找，直到1996年3月，我才在1公里的距離外，第一次看到猴群在林間活動?！庇嘟ㄈA告訴記者。

尋找本身就是巡護。沿途遇到獸套，余建華都會拆除帶走；遇到其他受傷的動物，也會帶回去救助。漸漸地，余建華摸索出了尋找猴群的竅門：猴群覓食、排便、打斗，都會留下痕跡；爬到山脊大樹上，視野更開闊，也更容易聽到滇金絲猴的叫聲……

不過，要真正了解滇金絲猴，一兩公里依然太遠?！昂锶河卸嗌僦?，在干嗎、吃啥，全都不知道。”余建華說，為了能看清猴群在干啥，一追又是9年，直到2005年，余建華終于被滇金絲猴接納，將自己和猴群的距離從1000多米縮短到十來米。

“覓食、打盹、理毛，找什么樣的夜棲樹、吃哪些食物，終于有了更清晰的圖譜。”余建華說，只有逐漸了解滇金絲猴，才能為科學保護創(chuàng)造條件。

不過，近歸近，滇金絲猴認生人。猴群對余建華熟視無睹，但當他帶著科研人員接近時，猴群會變得格外警惕，稍有異動，往往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山間。

又過了幾年，在余建華的引導、接觸下，越來越多的滇金絲猴開始被發(fā)現(xiàn)。2008年開始，幾個滇金絲猴家庭逐步來到響古箐區(qū)域，穩(wěn)定下來，為后續(xù)開展滇金絲猴的研究和科普活動提供了可能性。

接力守護30余年，響古箐滇金絲猴種群數(shù)量大大增加

為了保護滇金絲猴，余建華的兒子余忠華也被他“連哄帶騙”，成了白馬雪山保護滇金絲猴的一員。

過去巡護員待遇低，又要風餐露宿，余建華怕后繼無人，沒少跟兒子絮叨，好不容易在云南麗江站穩(wěn)腳跟的余忠華不為所動。2003年，無奈之下，余建華托人告訴余忠華，家里有急事。可趕回家后，余忠華卻發(fā)現(xiàn)根本沒什么事。拗不過父親的勸說，余忠華只好先陪著他上山?！拔乙埠闷?，是什么吸引著父親一直堅守在這里。”余忠華說。

余忠華在安裝紅外相機。受訪者供圖

真正留住余忠華的，其實是熱愛。每天徒步三四十里、采挖野菜，艱苦的巡護工作，按余忠華的說法成了令人羨慕的戶外體驗。有次巡山踩到坑里，積雪埋到了上半身，他喊同伴幫他拍照，說：“難得一見的雪景，當然要記錄下來?！?/p>

過了些年，余忠華也成了距離滇金絲猴最近、與其共同生活時間最長的人之一。起初，他跟在父親身后巡山，記錄猴群的腳印、糞便；后來，相冊里出現(xiàn)了越來越多珍稀動植物。遇到不認識的物種，他拿著照片翻書、問村民，知道了傈僳語叫法，再翻譯成漢語去找資料?？恐詫W，他能準確地說出不少當?shù)伉B類和植物的學名，成了名副其實的“土專家”。“根據(jù)植物的生長狀態(tài)，同樣能判斷出滇金絲猴的生長環(huán)境?！庇嘀胰A說。

與父親不同，余忠華的保護工作拓展到滇金絲猴種群監(jiān)測、生物多樣性監(jiān)測和社區(qū)共管。2013年，他到白馬雪山保護區(qū)塔城管理所，帶著父親傳授的經(jīng)驗和自學積累，開始為當時的16名護林員做培訓。

余忠華和護林員們的長期觀察，為科學保護提供了很大幫助。一直困擾研究人員的問題得到了解釋：30余年間，響古箐的滇金絲猴猴王已換了幾任，滇金絲猴群如何避免近親繁殖？雄猴長到3歲會被父親趕出猴群，雌猴六七歲則被母猴趕到別的家庭，有效避免了近親繁殖。隨著年齡增長，猴王自然更迭，實現(xiàn)了種群健康繁衍。

盡管響古箐滇金絲猴群十幾年來新增了近150只猴寶寶，但其種群規(guī)模卻始終控制在50—70只。“超過70只，就要在人為引導下進行分群?！庇嘀胰A說，為觀察猴群能否順利融入新環(huán)境，護林員們往往在山里待上一整天，記錄每一只猴子的適應情況。如今已有80多只滇金絲猴離開原來的種群，融入新的滇金絲猴群體。據(jù)統(tǒng)計，我國滇金絲猴的種群數(shù)量從1996年的1000—1500只，增加到現(xiàn)在的近4000只。

做好科普，讓更多人愛上滇金絲猴

哪怕余建華就站在旁邊，猴子也會互相理毛、曬太陽、睡午覺。一抹紅唇，讓滇金絲猴頗具網(wǎng)紅氣質，吸引了不少游客遠道而來。

滇金絲猴。和鑫明 攝

“明明叫金絲猴，為什么滇金絲猴的毛卻是灰白色的？”“滇金絲猴晚上在哪里睡覺？”“滇金絲猴最喜歡吃什么？”……

今年暑期，響古箐的研學團來了不少，孩子們的問題稚氣卻格外認真。猴群什么時候起來活動，睡醒了做什么，午睡時間多長，白馬雪山有哪些動植物……30余年積累的保護、科研素材，正轉化為科普資源。余忠華講述白馬雪山的歷史與生物多樣性，從滇金絲猴科普延伸到植物和鳥類保護；余建華則帶學生們了解滇金絲猴，把自己的經(jīng)歷講給孩子們聽。

雖然余建華、余忠華父子倆習慣了野外奔波，但他們同樣期盼更多人關注滇金絲猴。過去，保護區(qū)主要通過“社區(qū)共管”，力所能及地引導群眾轉變生活方式，吸引更多村民加入保護滇金絲猴的隊伍。隨著游客的到來，滇金絲猴對周邊居民來說，不僅意味著生態(tài)價值，也有了轉化為經(jīng)濟價值的潛力。

“我家就在公路邊，一到節(jié)假日，來的車都比平時多出很多?！庇嘀胰A說，隨著游客到來，村里的農(nóng)產(chǎn)品、農(nóng)家樂生意都更好了。

隨著視頻監(jiān)測系統(tǒng)的建設，余忠華坐在辦公室里就能看到猴群的活動情況。“不過還是要經(jīng)常去林子里轉轉，這樣才能更好地了解猴群的具體情況?！庇嘀胰A說。

45歲剛成為一名護林員時，余建華用20分鐘就能走到山頂?！艾F(xiàn)在同樣的路要走40分鐘?；蛟S哪天我不能再進山了，希望更多人接過保護的接力棒。”余建華說。

延伸閱讀

在云南西北部，海拔2500至4700米的原始森林中，常能見到長著仰天鼻、粉紅唇、大眼睛的滇金絲猴，它們被稱為“雪山精靈”。

滇金絲猴學名“黑白仰鼻猴”，是世界上棲息海拔最高的靈長類動物之一。高寒陡峭、云霧繚繞的橫斷山脈，為它們提供了棲息之所。滇金絲猴一般以家庭為單位活動，一個猴群內(nèi)部細分為多個家庭單元。

滇金絲猴是全球最瀕危的靈長類動物之一。1983年，白馬雪山自然保護區(qū)建立。此后，從最初的“找到、走近”滇金絲猴，到棲息地修復、科學分群、巡護監(jiān)測，科研人員與巡護員接力守護，滇金絲猴種群數(shù)量逐步恢復。截至目前我國滇金絲猴種群數(shù)量近4000只。